有人问阿根廷文豪博尔赫斯:“文学有什么用处?”博尔赫斯似乎答非所问:“金丝雀的叫声或日落的彩霞有什么用处?”
博尔赫斯把我问倒了。是啊,彩霞有什么用处呢?除了彩霞入梦,找不出彩霞能给我带来什么。梦见彩霞,可以通过释梦昭示吉象,虚构美好的愿景,达到安慰剂效应。
古人将云视为灵知,云色表征人事吉凶。“梦洞中彩云,主名登金榜”“梦吞彩云,大吉,主富贵,学问聪明”“梦笔砚生云,主文士文思泉涌,笔花墨雾,名世不朽,学问日进”,也就是李白所梦的“妙笔生花”。
我从小到大,遑论彩云彩霞,就是云都没梦见过。如果连做梦都梦不来,彩霞对我真的就没有用了。但是,我还是喜欢看彩霞。人闲时,散散步,种种花,读读书,偶尔抬望眼,天边霞光绚烂莫测,一副无心的悠荡任性,好一派造化神游的景闲。清静闲适之景,消解世变时移的焦虑和浮躁,淡化富贵功名和荣枯得丧,偷得片刻的心闲。人闲景闲进而心闲,以自适维持心态平衡,落日的彩霞岂不是很有用吗。
在《北京的茶食》这篇文章里,周作人说过,人除了需要满足生理欲求的“日用必需的东西”以外,还要有精神的需求,也就是“无用的游戏与享受”,如“看夕阳,看秋河,看花,听雨,闻香”。所“看”、所“听”、所“闻”,看似无用,却引人暂忘荣辱得失和纷纷扰扰,收获逍遥容与、畅适愉悦的心境。这种心情超然物外的闲情逸致,不就是我们追求的那种陶渊明式的境界吗?不就是我们所喜所乐的快意人生吗?所以,中国古代诗人,认为远离红尘扰乱,友麋鹿伴烟霞的生活,是最令人赏心适意的。
博尔赫斯没有正面回答好事者的提问,但也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。金丝雀叫声和日落彩霞,这种“无用的游戏与享受”,是怡养性情、超越自我的甘露和养料,是产生梦想、希翼和想象的源泉。它是孤寂中的一种对话、一抹抚慰;是尘劳时的一杯酒、一盏茶;会心处,似有所悟,点化精神种子,使我们在世俗流转中,保有一襟悠然和超脱。
只要人的灵魂会颤动,还尚存审美感觉;只要人类仍存在希望与欢乐、痛苦与忧惧,倾听金丝雀的叫声,观赏日落的彩霞,这种“无用的游戏与享受”,就永远不会消亡。
彩霞(图片来自网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