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胡说。”他红着眼眶，这一年来，好像时常看见他哭。

“昭昭，这段时间我始终都不能接受，为什么自己誓死效忠的国家，定要用你的性命来陪葬。”

我叫他不要哭，用力呼吸，逼着自己去忽略呼吸间的难受。

把想说的话一股脑的说给他听：

“我这一辈子啊，实在是有一点不甘心。”

“既没有亲人，也没有朋友，既没能看到害我之人身败名裂，也没能和你真正白头。”

“虽然你说自己很早之前就心悦我，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抱歉，如果还能重来的话，我希望和你的见面，应该是在阳光明媚的春日宴上，我心中没有仇恨，能一身干净地站在你的面前。”

“季孟衔，你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。”

他听见我说这些，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，真不知是坚强给谁看。

“季孟衔，你唤我一声夫人可好？”

说我矫情也好，这个时候突然就是很想很想听他说这些。

“嗯，夫人，我心悦你。”

眼皮越来越沉，像是有一张大手拖着我下坠，我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
“这个世间真是太糟糕了，但是幸好，还好有你。”

我躺在他的身边，握手的动作悄无声息的卸了力，渐渐变得冰凉。

说到底，我这一生既自私，又不幸，好不容易临死前想做些好事，却连观看的资格都没有。

季孟衔就这么一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，豆大的泪珠打在我的脸上。

“宋明昭，被你绑回去的那天，是我这生，最走运的时候。”

季孟衔把我埋在了院里的那棵桂花树下。

“知道你经常会看这棵树，埋在这里，有空也来陪陪我吧。”

他还是一如既往的，卯时上朝，辰时下朝。

若不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，他当真像个没事人一样。

京顺七年，开春，皇帝听信术士之言，设立文字狱，长安城彻底沦为读书人的地狱。

随后一大批文人义士相继奋起反抗。

京顺七年，四月，以国子监学子梁衡为首反叛军杀进了皇宫。

季孟衔将事先说好的千两黄金打发走了术士，慢慢悠悠地走进宫门，周围的厮杀皆视若无睹，原本为国家鞠躬尽瘁的丞相，此刻仿佛置身事外。

他随手捡起落在脚边的剑，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。

令季孟衔意外的是，等他拿着剑找到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子时，天子已经死了。

被一刀封了喉，身旁持刀的是深得帝心的皇后。

皇帝怕女人威胁到他自己的地位，视人命为草芥，如今也是如他所愿死在了女人的刀下。

“季丞相，宋姑娘曾和本宫写信，她说这世间总是苛责女人，她不信命，就算是铜墙铁壁，也想打破来瞧瞧。”

“所以本宫就想啊，不能让她孤军奋战，宫里头死了好几个嫔妃，谁也保不齐是不是哪天就轮到了自己，于是也想利所能及的帮帮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