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金丝雀 >> 金丝雀的形状 >> 长篇小说山魂父子夜路事如何
别说读书苦,那是你看世界的路——
何贵执拗地说着,可还是听了儿子的劝说,不唱了。这会儿,天源院子里,只有火锯的叫唤声和木头的撞击声。锯末子散发着酒精般的气味,时淡时浓地送进何贵的鼻子,引出他一串呵欠来;在朦胧中,何贵留连着这一整天半醒半醉的经历,这也叫过日子吗?何贵暗想:这叫上天!皇上老子怎么样过日子没见过;人家天源,他算是亲眼见了,先是羡慕,后是眼馋,再后又是嫉妒。都他妈两条腿支个肚子,就不能长个志气也闹到这一步?自个儿这一辈子,看来是不中了。他把希望都放在大顺身上。他低声地说:“大顺,爹问你个事儿!”何大顺站下来。何贵紧靠在儿子的厚实肩膀上:“人说,你在天源还入了个什么股子?”何大顺点了点头。何贵赤红的眼睛瞪起来:“你小子怎么还跟你爹藏心眼儿,私攒小份子钱?”“哪儿来!”何大顺急了。“那你哪儿来的钱入股子?”何贵虎起眼来,“你说!”“那,那是人家东家赏的呀!你看你——”何大顺委屈地一甩手,把他爹甩在一边。何贵身子一晃悠,差点儿摔倒,张散着两只胳膊,扑向儿子:“你说什么呀?赏你——我的天!”“我不会做昧心眼子的事儿。”何大顺很生气。“天下竟真有这种事……喔呀呀,我的好儿子,莫非是哪颗吉星高照到你的头顶上?想不到老何家祖坟冒青烟,出了这么一脉盛气;你爷爷就葬在一块火龙岗的沙包地里,横是占了点风水?”何贵虽没全醉,却也不是清醒的,他鼻涕眼泪一块儿往外涌,反而嘻儿哈儿地笑着,抓着何大顺的膀子嚷着,“咱们可得有良心,吃人一口,还人一斗。人在什么时候,说什么话,该亮得开处就要亮得开。咳咳咳,你生你爹气?你爹是怕你长了小心眼儿啊,咳咳咳,爹再问你个事儿——听说,经理给你张罗媳妇儿,可真?”何大顺不吱声,他还在恼他爹。何贵却说:“干么不开口?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祖辈传统,有啥不好意思?我是问问,看看相当不相当。”“有这么个话儿。”“谁家的闺女?”“宽记油坊的。”“宽记?新十字上那家大字号?”“嗯。”“家门头倒攀得,就怕攀不上。怕不是他家闺女有啥毛病吧?”“爹——”“咋?”“人家是正二八经的女学生,你干么凭白无故咒念人家?”何贵登时呆了,他好一会儿才出奇地问:“是个女学生?”何大顺又不吱声了。“女学生能看上咱们吗?”何贵开始清醒起来。何大顺没法儿回答他。“那念书的好是好,可咱们不是那种人家呀!没个金丝笼儿,关得了金丝雀儿?嫩皮嫩肉的,劈得了柴禾做得了饭?养出的孩子怕是都没个斤两。咱们这种人家讨老婆,不是看的,咱们得使唤她个力气头,图个实心眼儿。丑了俊了没大关系。睡过三年觉,西施也不要;养出三条汉,嫦娥也不换。这,你可得拿个谱儿。别看如今兴自由,我也得说道说道。”何大顺为这事儿拖得没心没肠的,哪有兴儿回他爹的话,就说:“用不着挑人家的长短,人家干不干还两说着。”“那就犯不着恋恋着。这事儿,也真是他妈的天不由人!”何贵想起的,却是冬青跟鲍冲近乎,他有一口窝心的气!何大顺明白他爹的话意儿,宽慰着:“你不用操这么多的心,我不信我就打了光棍儿,哼!”“不操心,不操心,你们说得轻松。”何贵揉揉发胀的太阳穴,“走,送我走吧!人呐,良心,天理,人情……唉——”何贵在儿子搀扶下,嘟嘟讷讷往大门口走。王树本这时候,在镇上的青年俱乐部开完学习会回来,嘴上哼着会后学的一支歌。俱乐部请来教歌的是杨欢喜。杨欢喜回家和他同路,边走边教,他还是老慢半拍,急得他鼻子尖儿冒汗。他一直说自个儿不是个唱歌的材料,不参加学歌儿,俱乐部宣传委员刘金豆绷起脸儿来说,谁都不能例外。人家学歌儿,唱得心花怒放;王树本学歌儿,简直是遭罪。他这是真!别看他雕呀刻呀编呀,做个小物件多灵,有人就是天生不会唱歌,五音不全,明明人家教个“多”,他一唱就成了“来”,人家唱的“梭”,到他嘴里却成了“法”。苦哉!他好歹从杨欢喜的“管教”下解放出来;尽管杨欢喜说,明晚上还得练,眼时总算舒了一口气。舒了一口气,却也就到了他连进也不想进的天源大门,于是,那两道松驰他着的眉毛,又紧锁起来,他想把学习材料放到住的地方,赶紧去干夜活儿。不然,孙洪仁这家伙不知又会找啥邪火。
在院心,王树本遇上了何大顺和何贵;树本是个热心肠:“呀,大顺,你这是送谁呀?哪个师傅病了?”“不是。这是我爹,多喝了点。”自然,大顺不能说出他爹是怎么喝多了。“那就快扶到咱们住的那屋歇着吧!你往哪儿折腾他?”王树本说。“不用。我鲍大爷给他在悦来栈安排好了。”何大顺不冷不热地说。王树本又说:“那我帮你送送。”何大顺说:“老孙刚才还查点你。你快干活去吧!”未完待续……
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,作者朱春雨。
本号是一个传播优秀文学传承传统文化的平台。阅读是一件重要的小事,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aideyishus.com/lkzp/2074.html